28歲那年,他的名字被列入美國科學家名錄。短短幾個月后,他歷經艱辛,輾轉回到了自己的祖國。
37歲那年,周恩來總理緊緊握著他的手,囑托解決那個“卡我們脖子”的問題。
最終他不負眾望,開發出了被沿用至今的關鍵技術,為新中國核技術起步和“兩彈一星”的突破作出了重要貢獻。
他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、著名化工專家、天津大學教授余國琮。4月6日,余國琮因病醫治無效,在天津逝世,享年100歲。
余國琮 圖片來源:天津大學官網
留學歸國
親眼目睹繁華、溫馨的故園轉瞬傾覆,年僅16歲的余國琮飽嘗了國仇家恨。
一家人輾轉到香港,余國琮從香港考上了西南聯大。
亂世硝煙,這里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,轟炸機一來,師生們就紛紛“跑警報”。
但這里恰能盛放許許多多有志青年的才華和熱血。
余國琮接受了全面系統的化學理論教育,為后來的道路奠定了基礎。
1943年底,余國琮考上了美國密歇根大學。自此,他開始嶄露頭角。
導師庫爾教授賞識他,支持他留校任教,指導他在學術刊物上發表了6篇論文。
他們提出的“余—庫”方程長期被專著、手冊采用。
年僅28歲,余國琮的名字就被列入了美國科學家名錄。
庫爾教授無比倚重、信賴他,把家里的鑰匙也交給他一把。
在美國,余國琮的人生將是可預見的春風得意。
然而,很多人不知道,余國琮還擔任著留美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的首屆理事,而這是一個動員留學生回國參與新中國建設的組織。
1950年8月,余國琮向匹茲堡大學“請假一個月”,聲稱要回香港探望母親。
當時香港仍是英國屬地,他辦了一個英國的簽證,同時也辦了一個重返美國的簽證,巧妙避開了當局懷疑。
沒有人發現他的真實意圖,唯獨當他打電話向庫爾教授告別時,從恩師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顫抖。
跨越重洋,劈波斬浪,余國琮回到了暌違6年的祖國。
分離重水
因此,盡管上海交通大學、北京大學紛紛向他遞來橄欖枝,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來到了“一窮二白”的唐山工學院化工系。
余國琮不僅自己來,還動員了5位“海歸”學者、2位國內老師一起來搞建設。他在化工系建立了一個化學實驗基地。
1952年夏,全國高校院系調整,唐山工學院化工系并入天津大學,余國琮也被調進天津大學化工系。
就在這看似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簡陋的地方,他人生最華彩的一頁悄然開啟。
當時,我國煉油工業剛剛起步,其中一個非常關鍵的基礎環節叫蒸餾(現稱精餾)。
余國琮敏銳地意識到這一產業對國家的重大意義,就開始了相關領域的科研攻關。
在他的指導下,1954年天津大學化工系建立了我國第一套大型塔板實驗裝置。
1956年,余國琮撰寫的論文《關于蒸餾塔內液體流動阻力的研究》引起原化工部的注意,被邀請參與精餾塔標準化的大型實驗研究。天津大學的“蒸餾”科研也被列入“十二年科技規劃”。
1959年5月28日,余國琮的實驗室迎來了一位貴客。
周恩來總理來到天津大學視察,重點考察了余國琮所在的重水濃縮研究實驗室。
他緊緊握住余國琮的手,囑托他解決那個“卡我們脖子”的問題。
重水是由氘和氧組成的化合物,也稱為氧化氘。
乍看上去,重水跟普通的水非常相似,但它在原子能技術中有非常重要的應用空間。
制造核武器,就需要重水做核反應堆的減速劑。
余國琮使命在肩,奮勇攻關,終于提取出了純度高達99.9%的重水,解決了新中國核技術起步階段的燃眉之急,為“兩彈一星”的成功作出了重要貢獻。
他開發的濃縮重水的“兩塔法”技術作為我國唯一的重水自主生產技術,一直被沿用至今。
余國琮不僅突破了“卡脖子”的技術,還發展了一支寶貴的技術人才隊伍。
他和同事成立的穩定同位素專門化專業,培養了4屆40余名畢業生。
馳援大慶
上世紀80年代初,大慶油田斥資從美國引進一套先進的負壓閃蒸原油穩定裝置。如果運行順利,這套裝置一年可創造利潤50億元。
然而,裝置投產后,輕烴回收率一直達不到生產要求,美國公司副總裁帶著專家來調試了兩個月,解決不了問題,干脆賠償一部分錢了事。
但是,大慶人看著急啊,裝置一天不能正常運行,巨大的經濟效益就流失一天。終于,他們慕名請來了余國琮團隊。
余國琮帶著助手王世昌等人趕赴現場,對裝置中的一些結構進行了修改,對一些運行參數進行了調整。
結果輕烴回收率不僅達到原設計指標,還超過了預期;同時裝置的整體性能得到了顯著改善。整個大慶油田都為之震動!
自此,余國琮就成了著名的“主刀醫生”,專門給大型裝置做“手術”。
余國琮在漫長的學術生涯中,為我國化工事業立下了赫赫之功。
他憑借豐碩的研究成果,打造了世界上開展精餾基礎研究最為深入的學術機構之一,促成了為期近十年的中英合作研究。
在他研究成果的基礎上,衍生了一系列應用技術,在我國化工、石油化工、煉油以及空分等大型流程工業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。
進入耄耋之年后,余國琮依然不落征帆,繼續耕耘在科教園地,80多歲仍站在講臺上授課,90多歲還伏案工作。他這一生,漫長、充實,而得其所哉。